合儿胖胖

(三十七)清玫

凌晨四点,伊云国内。刚一下车,一阵寒风就径直灌进了脖颈,云蕾拢紧了衣领,望着不远处伊云城堡里明明灭灭的灯火,心中稍稍静了些。

“哎呦,您回来啦,小的还以为您已经乐不思蜀了呢!”云蕾一进屋,就见梅若把腿大喇喇地翘在云蕾办公桌子上,吊儿郎当地嗑着瓜子。嘴里的话让人听起来谦逊又恭敬,屁股却连一寸都没挪。

“连我回来的时间都算对了,可是梅若,你接应我的人哪里去了?”云蕾盯着梅若,淡淡地问道。

“我接了啊,你在那破雪山洞里奄奄一息我这边能慢嘛?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正看着你披着那谁的披风被那谁抱着回月亮国了,你说让我咋跟嘛?”云蕾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她。

“那谁又不会害你,他的医术也不是摆着好看的,我想着你在那里养伤可能会更好,而且关键不是你心里开心嘛。”梅若拿小手指轻轻戳了云蕾的肩头,挤眉弄眼道。

“放屁,你可知道我这些天怎么过来的?”云蕾难得说一句脏话,重重拍开她的手,咬着牙说道。

“唉,我看你倒是高兴的紧呢。”梅若一耸肩,摇摇头说道。

“哎,那你咋回来的?”她又问道。

云蕾从腰间掏出来一个钱袋子甩桌子上,月牙白的绸子,绣着月亮暗纹,透露着那么点儿低调奢华的意思。

“你去吃人家住人家的,居然还拿了人家的?他还给你银子,你这一趟只赚没赔啊!”

“他给我?你想的倒挺美的。”云蕾拿眼睛剜了她一眼。

梅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故作惊讶夸张说道:“堂堂公主殿下,居然偷——”梅若话后面的字生生被云蕾扫过来的眼风吞下了肚子。

“还不都是你害的。”云蕾狠狠地说道。随即紧皱的眉头又稍稍松了些“罢了,他也不会计较这点儿钱。”

“好歹是回来了,我看你身体也大好了。”梅若总算是说了一句正经话,却见云蕾神色郁郁,一动不动地看向落地窗外的无边黑暗。眼中漆黑幽深,一时连梅若也无法看穿。

“梅若,艾维娜还在伊云国吗?”半晌,云蕾淡淡出声,话中的内容却吓了梅若一大跳。

“啥?”梅若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见她一次,看看她的决心,如果依旧,我便不拦着了。”云蕾说着,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其实也确实不相干了,她早已不是法音了。

“她可是想成为法音,是想替代你,这你能受得了吗?”梅若走近两步问道。

“梅若,我回了一趟太阳国,才知道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样简单,要治理国家,莲音需要帮手,而希尔杜,他需要法音。”云蕾一顿,接着说道:“希尔杜,可能怀疑我了。”

“好了,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了,明天我便去找她谈一下。”

“我只有一个要求。”云蕾直视梅若的眼睛说道:“要做就绝对不要被发现,我不要她像法音,我要她就是法音。”

梅若走后,云蕾坐在床边,没有躺下,借着逐渐泛白的天色晨光,看着手中精致的小玻璃瓶。

瓶子里面放着一颗黑黑的药丸,其貌不扬却是能让人重获光明的奇药。

一宿未眠,云蕾眼下已经浅浅地出现了一层乌青,透露着疲惫,可是脑子,反而愈发清明起来。

突然想起了,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自己还是小云蕾的时候,哥哥还在的时候,认识了那个女子——清玫姐姐。

听说她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不小心抽了哥哥一鞭子,然后自愿做哥哥的仆人一个月,再之后倒是回自己的国家去了,只是三不五时会来伊云国,成了哥哥时常挂念的人。

“就这一个月,你哥迷上了我,然后他就和我告白说——”清玫姐姐一脸陶醉地和彼时脑袋尚未进化完全一脸懵逼的我说道,被哥哥从后面拍了一下脑袋,话音止住了。

“云蕾还小,你和她乱讲些什么?”哥哥笑着说道,眼神中却无半分责备。

“啊,云洛,你回来啦!”清玫姐姐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围着哥哥转。

说实话,我不讨厌她的。

得知她第一次见哥哥时抽了哥哥一鞭子,我只当她是个疯女人,大约是哪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性情跋扈,想着哥哥只当流年不利被狗咬了吧。谁知后来她居然硬是成了伊云国的侍女,生生缠了哥哥一个月,美其名曰“赎罪”。

哼,贪图哥哥的美色,缠在哥哥身边的女生还少吗?当我伊云蕾没见过世面嘛?

我想她应该是某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吧,做事这般莽撞,后来,才惊悉她是花海国的公主。

一个公主,居然活得如此恣意潇洒,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一股羡慕与向往之情,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一个那样的人。

自那时我便隐隐有种预感,哥哥估计大约八成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后来证实了我女人的直觉自那时起便有了,哥哥喜欢上了她,甚至想娶她。

这也难怪,清玫姐姐生于花海国,却并不是鲜花一般娇滴滴的女子,她热情似火,大大咧咧,敢爱敢恨,果决勇敢,从不做忸怩的小女子姿态。

这样不寻常的公主,想必很容易便吸引了温文尔雅的哥哥。

我幼时性格孤僻无常,但清玫姐姐却待我极好,因此想着说即使她当我的嫂子,抢走我的哥哥,我也不会太过排斥。

原本,他们会过得很幸福的,若是哥哥没有出事,现在他们的孩子也都快十岁了吧。

这是我最辜负的一个人,她的幸福是我生生毁了的。

在即将和哥哥举行订婚礼之时,哥哥走了,留下她一人。

她静静坐在棺材边一天一夜,然后走了出来,说依然还是要和哥哥完婚。

所有人都在劝她,她毕竟还那样年轻,只是她已经铁了心。

然后一直,十几年的光阴流逝,她一直一个人住在伊云国很偏的一个小园子里,叫玫园,有哥哥为她亲手建的亭子,清玫亭。

她便守着亭子,十几年如一日地过着,任谁劝也无用。

她的性情也大变,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深居简出。

每每想到清玫,云蕾的心便像是放进了滚烫的油锅里,疼痛欲裂。她是自己在世上最对不起的人。

她从法音变成了云蕾后,每日都会来玫园,有时带些好东西,有时只是远远看着,但从未进过门,因为清玫不允许。

清玫明言过再也不想见到她,她也不要清玫佯装宽容,和她演什么温馨和睦的相依为命的戏。

爱,就炽热地爱,恨,就痛快的恨,这才是清玫。

清玫恨着她,也会让云蕾心里好过些。

只是这些年来,清玫姐姐的眼睛,终究还是因为哥哥而过度悲伤流泪,变得不太好了。

这天为何还不明?不知清玫姐姐会不会乖乖吃自己送去的药。

只是想着,云蕾便缓缓握紧了手中的药瓶,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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